淡黄色的辉光从上方斜射了下来，照亮了整备室两排白色的大理石柱。光和暗的交界处一片氤氲模糊，捉摸不透的空旷感让人心生畏惧。偌大的空间也只有最中间的平椅上坐着一名少女低下头在调整她的金属长靴，画面静谧而和谐，像是古代女子出嫁前的梳妆。少女卷曲的长发被扎成了高马尾，罕见的番红色鲜艳夺目。
索利雅抬起头，呼出一口热气，淡淡的白色在眼前飘散。她微微有些惊讶，毕竟约克郡的季节只有春天和秋天，这白汽意味着今天可能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刻。不过这对她而言倒也不坏，她的家乡芬兰所有的湖泊应该早就结上了厚厚的冰，日照也短得可怜，这个时间坐在森林小屋的外边经常可以吃着三文鱼欣赏到漫天极光。
咖啡色皮手套盖住了泛白的手臂，手腕部的合金外骨骼状况良好。她没有太多健壮的肌腱，学院有专门的人为她制作了增强装置，还可以同时防止关节扭伤。膝盖和腿部的护甲让她略微觉得有些沉重，不过平时一直在做负重训练，也算不上什么问题。
索利雅站起来把皮带扣紧，系在腰间的番红色绒布垂落下来，遮住了她右侧大腿。她转过身准备去拿护额，却意外发现了一只小东西。
那是一只知更鸟，这在英国是最常见的鸟，红橙色的脸部和胸部，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进来，站在了金色的护额上，也没有叫唤，只是不断摆动头部打量着她。
“嘘，”索利雅竖起食指贴在嘴唇上，知更鸟乖乖跳到她的手心，再被她放在了椅子上。“如果我回来你还在这里，那我可以考虑带着你去修剪一下花园。”
这种鸟体型很小，但事实上一点也不怕人，经常会趁着园丁掘土的时候靠近找虫子吃。
索利雅把护额戴在头上，调整了几下角度，额发从前面斜斜地垂落下来。她最后看了一眼知更鸟，然后缓缓朝着黑暗走去。坚定的脚步声在身后回响，像是古旧的钟声。
短矛与圆盾早已被握在了手里，她很久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因为她答应过了那个人，即使身边空无一人，也依然会选择孤军奋战。
门后面的鼓噪声越来越密集，似乎在期待一场盛大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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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台上的少年猫着腰在过道边不停探头，考究的校服拖在地上沾到了不少灰尘。平时受邀参加这种学生集会他一定会时刻提醒自己要谨守规矩，不过他现在可管不了这些，今晚没准他才是隐藏在人群里的主角。
“嘿！汤姆！这边！”看到同伴的出现，阿尔文赶紧点亮手机屏幕挥了挥。
被称为汤姆的小个子眼睛一亮，一路飞奔了过来，直接跳到了他旁边的座椅上，拿起饮料就是一阵咕噜咕噜。
“怎么样了，他们的对手是谁？”阿尔文问，看得出他有些急躁。
“让我缓缓……让我缓缓，”汤姆剧烈的喘息着，肚子非常诚实的叫了一声，为了这事他晚上可什么都没吃。阿尔文合乎时宜的把炸鸡薯条递给了汤姆，他吸溜一下鼻子二话不说直接开动。
“为什么我们要坐在这么远的地方，”汤姆连着鸡骨头一起嚼碎咽了下去，出声抱怨。“要知道我有点近视。”
“见鬼！这事被别人听到了怎么办？”阿尔文抚额。
密封的圆形看台周围没有灯光打开，但各种电子设备的亮光告诉他们这里座无虚席。汤姆被噎住了，他四周看了看，只有他们这样靠后的位置一片黑暗。他突然有点庆幸死党要比自己谨慎周密得多，没准换个搭档现在他们已经在教务处喝茶了。
“我不知道挑战者是谁。”汤姆拿起一根薯条，蘸着番茄酱。“我只打听出了挑战者他妈的只有一个人……还他妈是一个才要入学的新生。”
“一个人？你确定只有一个人？”阿尔文从未如此怀疑自己的耳朵。每一位学生收到邀请的时候大概都会以为是一场顶尖小队之间的对抗示范，毕竟以前从未发出这样的邀请。而现在社团之间公认的顶级四人小队已经到达了现场，但却有人告诉他另一边是单枪匹马？
“快！看看赔率！”阿尔文突然想到了什么。
汤姆立即掏出自己屏幕碎裂的ipad，刷新了之前停留的页面，立马喜出望外了起来。“1.62对1.95！就这四个人居然还有1.62的赔率？这可真他妈是送上嘴的肥肉啊。”
阿尔文心一沉，汤姆说的没错，这边的阵容实在太过豪华了，“霰弹枪”雷明顿、“破山者”菲利克斯、“骑士”巴伦……甚至还有参与过实战的“剃刀”尤金，有人认为这个团队是学院低年级中最能拿得出手的。
虽然从赔率来说开盘的人也是看好他们的，但具体对比却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他原先以为赔率会拉开一个非常夸张的数字，没想到如此接近，也就是说单从盘口来看他们几人的胜率居然不到7成。
“我的2000英镑加上你的4000英镑，1.62我算算……整整能赢3720英镑！”汤姆激动得脸部通红，“这礼拜日我们就去萨维尔街订几套衣服，妈的再也不用穿着脏兮兮的校服去泡妞了。”
是啊，阿尔文有些失神，如果这笔钱真的能拿到手的话，生活上会宽裕多得多。最重要的是他能为莉法买一个像模像样的圣诞礼物，女孩在学校咖啡厅打零工的样子似乎在眼前闪过。
“等等，托马斯。”阿尔文罕见的不再用昵称叫他，拉住了他要下注的手。“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钱不是这么好来的。”
“有什么奇怪的？开这盘口的可是学院最大的兄弟会。”汤姆不屑地摇了摇头，“他们敢赖账我就敢把他们开盘口的事情捅到院长办公室！”
“他们是开盘的人？”阿尔文震惊了，“你今天晚上不就是去他们那里打听消息的？”
“是啊，他们告诉我只有一个人，也没告诉我是谁……”汤姆越说声音越小，随后挠了挠头，有些沉默下去，就他这样手比脑子快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放出消息，提高赔率，再加上现场对比的误导。阿尔文看着场下的“所罗门”小队，把手指**头发里。一切都指向一个隐藏的事实，但他实在不敢相信。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压另一边。”一个暗红色的光点在黑暗处亮了起来，高档雪茄叶燃烧的香气飘散。
“谁在那？”他们俩一惊，阿尔文把手机对着黑暗处，男人的身影显露出来，穿着一丝不苟的工作服。面如刀削，头发像是打了蜡，一缕卷发在右侧垂落下来，眼睛由于灯光的刺激眯了起来，平时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再叛逆的女生都变得扭扭捏捏。不过他们俩现在实在没办法欣赏起这张帅脸。
“教教……教务主任。”他的舌头打结了。
“这里没有什么教务主任，”男人抽了一口雪茄，淡淡地说，“我只是个观众，刚刚的提议也只是个普通中年大叔的提议而已”
“邓普斯，你在学生面前抽烟，还教他们赌博？”隔着三个座位，雄浑的男低音又响了起来。“罔你自称个教育家。”
“副……院长……好……”汤姆近乎**，他觉得自己需要个氧气罐。
邓普斯冷下脸了，“奥金莱克副院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现在应该在着手准备圣诞节。我提醒你一下时间只剩2天。”
阿尔文和汤姆对视一眼，看来副院长和教务主任不和的传闻是真的。
“我已经让牧师和同工们去准备了。”副院长被呛了一声，有些怨气却感觉无法反驳，只能闷闷地说。“……还有这里没有什么副院长。”
两人似乎短暂的达成了共识，毕竟副院长和教务主任出现在这里都属于擅离职守，照这样看应该不会再追究他们什么了。汤姆和阿尔文都有种死里逃生的虚脱感，作为神学院学生参与赌博这事可大可小，大到足够学院将他们劝退。
“封盘了？”汤姆看了眼ipad，“喂喂！我还来得及投注呢。”
“就这样挺好。”阿尔文摇了摇头，凑近他耳边说“……这不是我们有能力涉及的东西。”
竞技场中央的灯光亮度突然加倍了，看台上的观众心照不宣地把电子设备关闭了起来，恢复了一片黑暗。
邓普斯踩灭了雪茄，抬起头，看着缓缓推开的铁门，那一抹红色在他眼中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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